2020年3月5日是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百年诞辰。他被有些学者称之为“最终一位士大夫”,归于文人作家的代表人物。而之前在文学史家们点评并不怎样高的汪曾祺,近年来构成了一股小小的“汪曾祺热”。
本年也是赵树理先生逝世40周年。赵树理的著作作为新文学的代表,一度还被尊奉为“赵树理方向”,其影响力天然不用说,赵树理也是新我国民间叙事特别村庄叙事的代表人物。
尽管汪曾祺、赵树理两位先贤已谢世多年,但人们对他们的思念和研讨却一直没有中止过。从体现形状上看,一个归于雅的,而一个归于俗的;就写作的体裁来看,汪曾祺描绘的是南边水乡的灵动和韵致,赵树理描绘的则是北方山地的厚重和悠远,可谓南辕北辙。但假如细心研讨他们的著作,发现他们之间居然有一种奇特的相通和美妙的联络。
风趣的是,汪曾祺和赵树理一同共过事。新我国建立初期,汪曾祺在北京文联的刊物《说说唱唱》(《北京文学》前身)修改部担任修改,后来脱离北京文联到我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的《大众文学》担任修改,而赵树理正是《大众文学》的副主编。汪曾祺还担任过修改部主任,和赵树理有了较为广泛的触摸。汪后来屡次提及《说说唱唱》和赵树理同事的阅历,以为一个戏剧作家不学习民歌,是写不出好唱词的。写小说的,不读一点民歌和民间故事,就不能成为一个好的小说家。可见汪曾祺十分爱惜在《说说唱唱》和《大众文学》的修改生计。和赵树理的往来,对大众文学的了解和了解,对汪曾祺的小说创造影响是耳濡目染的。
五四新文学运动,鲁迅、茅盾、叶圣陶、李劼人等以村庄日子为体裁,刻画了一大批绘声绘色的农人形象,特别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祥林嫂、闰土等都成为典型人物,但遭到其时启蒙文明运动的影响,他们绝大多数都是迟钝、麻痹的悲惨剧形象。而赵树理的著作不只带着史无前例的新鲜的泥土气味,并且带来了簇新的农人形象,无论是《小二黑成婚》仍是《李有才板话》,里边的农人形象不再是祥林嫂和闰土般麻痹和愚蠢,一改农人身上烦闷、悲惨的受虐待受凌辱的基调。可以说赵树理的小说敞开我国农人形象的暖色基调。
汪曾祺的创造顶峰起于上个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其时正是“伤痕文学”盛行的年代,汪曾祺的同代人都是以悲惨剧的方法来反响前史和实际,而汪曾祺则奉行“人世送小温”的美学抱负,在苦楚的人生中展示人道的光芒和爱的力气。他的《受戒》、《大淖记事》都是写底层社会人群的生计状况的,但都以爱的暖意和人道的光芒照亮全篇。而短篇小说《岁寒三友》直接写人情冷暖,写日子的窘境与困顿。但小说结尾处,外面一片大雪里边三人热饮的场景,便是他倾慕表达的暖——“人世小温”。以至于他笔下的景色、风俗、俚语等都变得那么心爱,和鲁迅笔下的冷峻构成了明显的比照。
汪曾祺“人世送小温”的文学理念构成于晚年,之前的创造比方前期的《复仇》便是一个基调相对郁闷阴冷的小说,和后来的小说是不同的两个声调。赵树理的创造源于民间天然的文明形状,而我国民间文明本身的达观和发自心里的喜感,让赵树理笔下的人物没有郁闷和愁闷,现在很难说最初和赵树理的往来有没有影响到汪曾祺的小说观念的改变,但两人在对待日子采纳的非悲惨剧的痛感的美学观照方法,是相通的。
有研讨者以为,汪曾祺和赵树理都是地道的“我国味”,我国味的一大特色便是老少皆宜。赵树理是从俗下手,俗到极致的时分,反而呈现出一种天然的雅趣。这个极致,当然是作家心里的那杆秤,审美的那杆秤。没有审美的那杆秤,就真的像赵树理说的“地摊文学”了。孙谦谈到赵树理的言语时说,他“没用过一句山西的土言土语,但却坚持了极稠密的地方色彩;他没有用过脏的、下流话和骂人话,但却把那些剥削者,压迫者和旧道德的维护者描绘得维妙维肖,刻画得入骨三分。而汪曾祺的小说从前十分崇拜伍尔夫等西方现代派的洋气,经常透露出对西方现代派的熟稔和了解,落到笔下的时分却都是寻常的大白话,比方对《受戒》的最初,“明海落发四年了”,和赵树理的白话如出一撤,他们写得最称心如意的,都是我国小说最拿手的白描方法,洗尽铅华见真容。
赵和汪都是白描的高手,两者简直把白描推到当代文学的顶峰。赵树理在《小二黑成婚》对三仙姑的白描渐渐的变成了经典:“三仙姑尽管现已四十五岁,却偏心当个老来俏,小鞋上仍要绣花,裤腿上仍要镶边,顶门上的头发脱光了,用黑手帕盖起来,只可惜官粉涂不平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如同驴粪蛋上下了霜。”赵树理是借美写出了“丑”;而汪曾祺在《大淖记事》中这样写巧云:“巧云十五,长成了一朵花……瓜子脸,一边有一个很深的酒窝。眉毛黑如鸦翅,长入鬓角。目光有点吊,是一双凤眼。睫毛很长,因而显得眼睛经常是眯睎着;遽然一回头,睁得大大的,带点吃惊而专心的神态,如同听到远处有人叫她似的……”汪曾祺自己坦陈这段描绘遭到民歌和《古诗十九首》的影响,这种客观的白描,是我国小说的精华,两者都运用得炉火纯青。
此外,在给人物起绰号这样的手法,二者都有着相同的偏心。王国平在《从“小黑子”到“外号大王”》一文中有着具体的论说,比方《异秉》1980年重写的版别,呈现了一个“卖活鱼的疤眼”。他得过外症,治好后左眼留了一个大疤。小学生想起课堂上所学的,在“疤眼”这个外号的基础上再往前推动一步,喊他“巴颜喀拉山”。 《草木春秋·车前子》,说张家口的山西梆子剧团有个老生艺人,外号是“车前子”。尽管不姓车,他的表演无聊无趣,他一出场,农人纷繁上厕所。咱们玩笑说这个人利小便。车前子这味药材刚好也是利便的,“车前子”就这么叫开了。
比较汪曾祺,人们记住赵树理笔下的人物不是姓名而是他们的绰号。赵树理在他的小说中大量地运用赋有太行山区域风俗风格的绰号:小腿疼、糊涂涂、常有理、铁算盘、惹不起、三仙姑……比方咱们现在提起《小二黑成婚》立马想到便是三仙姑、小诸葛这样性情明显的人物。赵树理被称为言语大师,其言语的魅力也是体现在这些起“姓名”的才能上。尽管都是起绰号,汪曾祺还被称之为“外号大王”,但这一点上,赵树理更胜一筹。这也是汪曾祺对赵树理信服的原因。汪曾祺也从前著文专门谈过《水浒传》里人物的绰号,可以说,绰号的方法是最我国化的白描手法,是白描中的白描。
2020年2月28日于凤城河畔
来历:北京晚报